刘英同志,张闻天的夫人,在晚年被誉为“活党史”,亦是我的一位忘年之交。在弃绝了长达五十余年的国际问题研究,转而投身中共党史研究之际,与她交谈、搜集及核实相关资料便成了顺理成章之事。我们谈论最多的是中共党史的相关议题。鉴于我与刘英自1950年底同入外交部,并在部内共事近十年,外事部的人和事自然也成为了我们频繁讨论的焦点。以下便是这部分内容的介绍。
毛主席说,做外交工作要不说话少说话
1950年,我们被调至联合国代表团工作,随之便来到了北京。总理的安排细致入微,提到洛甫的住所尚未完工,便提议我们先暂居于颐年堂附近。中办主任杨尚昆随即遵命,将我们安置于彼处。由于距离近便,毛主席常常散步至此,因而常来此地。我们亦不时前去看望他。
那日,毛主席莅临探望,恰逢闻天正与胡乔木闲谈。我急忙派人将闻天召回。毛主席微笑着说:“我并无他事,只是想来看望你们。”闻天谦逊地回应:“我未曾涉足外交领域。”毛主席便解释道:“王稼祥曾言,苏联有言:‘沉默是金,少言是银’,其余的便不得而知了;至于外交,我亦非内行,还需你自行领悟。多加请示,及时汇报即可。”
在居中南海的日子里,大约过了两三个月,杨尚昆便提议我们挑选住所,共有两处可选:一处是梅兰芳先生曾居住的四合院,位于无量大人胡同五号,院落层层递进,略显不便;另一处则是景山后街的一座小楼。在我眼中,景山后街的小楼更得我心。
即将启程前往联合国,代表团成员均由外交部及中组部精心挑选。李一氓同志担任副团长一职,刘贯一同志担任秘书长,李克农同志则担任顾问。冀朝鼎同志负责经社理事会事务,作为正代表,我则担任他的副代表。冀朝鼎同志拥有经济学博士学位,对联合国经济事务了如指掌。他的夫人罗静宜女士,我们之间关系密切,交往频繁。她同样是一位经济问题专家,不幸于不久前离世。冀朝鼎同志在美国生活了较长时间,精通英语,演讲水平极高,曾在雷任民先生领导的国际贸易促进会担任会长。然而,他与雷任民先生的合作并不顺畅。雷任民先生并未充分信任和重用他。对于归国人员,他显得有些难以把握。
闻天深知外交工作离不开对国内形势的深刻把握,于是他特地组织了一行人前往上海实地考察。当时,潘汉年担任副市长,给予了极大的协助。饶漱石同样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与礼貌。闻天还号召大家学习国际事务的相关知识,深入了解联合国各组织的运作情况。在研究联合国事务方面,大家深入钻研,成果颇丰。
1949年,张闻天、刘英及其子张虹生一同抵达沈阳。
在驻苏联使馆时,张闻天引起王稼祥不满
王稼祥在担任第一任驻苏联大使后不久就劝闻天去接替他。后来他又向毛泽东反映了他的这个意见。周恩来也要闻天去做大使。我们一到大使馆就看到了王稼祥过去的工作情况。他有一个“孤岛论”,说使馆是远离祖国的孤岛,工作倒也没有什么,无非是送往迎来,有打麻将够一桌四个人就行了。实际上是他不安心工作,认为在使馆不可能有什么作为。
闻天一到任便对“孤岛论”提出批判。他的批判深入透彻,旨在进行思想引导,确保大家能够安心于国外的工作环境。王稼祥麾下的一名参赞将闻天对“孤岛论”的批评谈话转达给了王稼祥。王稼祥误以为这是对他本人的指责,怒不可遏,随即前往毛主席处诋毁闻天,指责他过于“左倾”。
在与刘英的交流中,杨尚昆提及了毛主席的疑虑态度,并推测在洛甫担任莫斯科大使期间,毛主席可能也对此有所猜疑。他指出,在中央委员中,张闻天和王稼祥两位担任大使时,苏联政治局对张闻天的待遇明显优于王稼祥,包括规格和重视程度。杨尚昆还提到,苏共政治局委员曾邀请他们用餐并赠送礼物,刘英回应说莫洛托夫曾称赞他是杰出的外交家。杨尚昆进一步表示,洛甫同志如实汇报了情况,并未隐瞒。接着,他提出了一个问题:既然张闻天和王稼祥都曾在苏联接受培养,为何苏联对张闻天的待遇更优?这或许也解释了为何张闻天在高岗事件中被牵涉其中。刘英表示自己知晓此事,并曾进行过检讨,因为他在那时曾探望过高岗。
杨尚昆指出,这里存在一个我们未曾了解的毛主席内心想法的问题。对于张闻天探望高岗的行为,刘英表示,毕竟他们在东北共事过,回国后看望旧友很正常,当时并不知道高岗已出现问题。杨尚昆接着说,有传言称高岗当时反对刘少奇和周恩来,这或许正是毛主席后来反对他的原因。毛主席后来察觉形势不妙,因此改变了对高岗的态度。杨尚昆提到,他对刘少奇同志既欣赏其党内罕见的人才,又觉得有些决策未经过他。庐山会议后,他曾前往拜访,并向毛主席汇报,以免日后被误解。毛主席询问了洛甫的情况,杨尚昆回应说洛甫情绪尚好,专注于研究工作。此后,洛甫的境遇急转直下,这背后实际上涉及高岗和彭德怀等案件。毛主席认为张闻天在背后发挥了作用。总之,杨尚昆坚信毛主席对此事的态度坚定不移。
一抵达使馆,闻天便意识到需强化政治思想教育。作为支部书记,我负责向留学生讲解国内形势。在莫斯科,闻天积极推动学习和调研,成功凝聚了团队力量。他不仅要求他人做报告,自己也亲自参与聆听。刘晓担任大使后,对闻天在任期间的使馆氛围深感留恋。闻天回国担任副部长后,外交部副部长伍修权甚至特意发出通报,赞扬苏联大使馆的工作表现。在首次使节会议上,虽未讨论重大事宜,但主要议题却是关于降低工资。两位将军大使坚决反对减薪,强调自己曾是兵团级干部。伍修权陷入两难境地。最终,驻苏联大使馆率先降低工资,九级以上干部均降一级,包括张闻天和我,从七级降至八级。因此,伍修权对驻苏使馆给予了高度评价。
闻天每月收入4000卢布(按官方汇率折合人民币2000元),而我则只有3000卢布。我从未有过购置任何物品的念头。即便我有购买的欲望,闻天也总是坚决反对。他个人的开销几乎全数用于购买书籍,每周都会与你一同漫步于书店之间,剩余的财力则悉数投入公债。闻天累计捐出12万元人民币,资助了特别会计室。特别会计室隶属于中央办公厅,负责收纳老同志的稿酬,并为他们报销一些特殊支出。
刘英(位于左一)、张闻天、何方(居于右二),此影集摄于1954年之列宁格勒。
周总理尊重张闻天
在“八大”会议上,闻天由政治局委员调整至候补委员的位置。在做出这一决定前,相关人员曾与他沟通,提及因需增补军队代表,如林彪、刘伯承等,故需从现有政治局委员中减少两人,分别是张闻天和康生。闻天对此表示赞同。康生则表现出谦逊,甚至建议连候补委员的资格都不要。对此,闻天回应道,康生的谦逊态度虽值得肯定,但他自己并不认为有必要谦虚。组织已做出决定,无论结果如何,都应接受。既然政治局会议已作出决定,个人推辞或坚持都无济于事。因此,成为候补委员对他来说并无所谓,他不介意这一变动。
总理不兼外长了。他不提要张闻天当外交部部长,因为他知道毛主席不喜欢闻天。他提出让陈毅当,其实陈毅并没有干过外交。但是总理对闻天是很尊重的。他对闻天是又怕又有顾虑。闻天过去是同他一起搞领导工作的,他知道闻天写东西、搞哲学和马列主义,都高一头。所以他对待闻天,不像对待李克农这些副部长那样。总理和毛主席一样,晚上办公。闻天说:我要熬夜,明天就起不来了,白天就不能上班,我是按时上班的。闻天这个人是很守规律的,说几点钟起床就几点起床。我没有起床,他就喊我:“快点,要出门了。”他从未迟到,总是准时上班。在外交部时,他早上8点上班,从不迟到。而乔冠华、龚澎、章汉夫等人却常迟到。下午2点开会时,他会在1点半就催促我快起床,确保2点准时开会。他强调,若自己制定的制度都不遵守,那其他人又怎能遵守呢?
他并不认同总理深夜办公的做法。在他看来,难道只有熬夜才能体现效率吗?白天为何不处理工作,而非要拖到夜晚?周总理(以及刘少奇)似乎是为了迎合毛主席的习惯。白天休息,夜间自然要加班;若是夜间休息,那白天自然可以投入工作。众多部门通常都在白天运作,白天进行请示和汇报,事务处理更为迅速;若是晚上工作,多数部门都已下班,单独工作还需费时唤醒他人。后来总理也了解了洛甫的习惯,若有夜间紧急事务,会提前通知章汉夫,第二天再告知洛甫。外交部的党组会议多次推迟至下午2点举行,不再像以前那样延后开会。他解释说,自己现在不举办晚会,因为有些人(指的是闻天)难以熬夜。这显示出总理对闻天有一定的迁就态度。
总理对我亦极宽宏大量。他对我的器重有加。1954年11月,周总理亲自拨通使馆电话,指示外交部需加强干部队伍建设,便先行将刘英同志召回。我抵达北京后便迅速投入工作,担任部长助理一职,享受副部长级别的待遇。同时,还特批了一辆专车供我使用,但我最终并未接受。
干部一职、政治事务往昔皆由李克农掌管。李克农行事风格,一贯果断有力。我返国之际,李克农已离任外交部,但我仍前往他处寻求工作指导。我向他请教,询问是否还宜继续担任部长助理的同时兼任干部司长的职务。他回应道:“应当兼顾,唯有如此方有直接的管理权力;外交部亟需整顿,不良风气必须整治,否则干部调动将无从谈起。对龚澎的评价是‘过于娇纵’!至于乔冠华、龚澎等人,均非轻易可触动的,唯有周总理的指示方为定论。”他对我工作的支持不遗余力。
外交部副部长职位稀缺,导致分工难以妥善安排。中组部负责外交外贸干部的帅孟奇大姐多次提议,认为我应该被提升,她提到当年在莫斯科留学的女同学中,只剩下刘英尚未获得提名。闻天部长有意将乔冠华、曾涌泉和我三人纳入提升名单。安子文批准了这一提议,帅大姐告知我可以向相关部门上报此事。干部司随即起草了报告,但报告被闻天部长搁置,他决定先向总理请示。然而,总理迟迟未予批复。我曾询问总理办公室主任张彦,但张彦只是告知总理尚未批复。后来,总理对闻天表示,此案不予批复,理由是张闻天身为常务副部长,若刘英担任副部长,对外交而言不利。闻天对刘英未能成为副部长并无异议,最终仅提升了曾涌泉。
陈毅当部长后,给闻天写了一封信,说周总理告诉他,刘英还是应该提副部长,可以采取两种办法:或者当个不对外的副部长,或者党委设常委,刘英当常委。闻天把这封信拿给我看。我说,我什么都不要。闻天把我的意见告诉了陈毅。庐山会议后陈毅来看闻天时,见我在里屋待着不出来,就说刘英你怎么不出来?我出来了,但一言不发。他对我说:“大姐,我对你的印象一直很好,只是觉得你的态度有些问题。在会议上,你可以听听大家的意见,也可以谈谈你的想法。”他所称的好印象,正是我那“不求任何职位”的态度。
张闻天与周恩来
给总理提意见
在提及柯华的某篇文章时,我曾不指名地澄清,所谓闻天同志反对总理的说法纯属子虚乌有。事实上,闻天同志确实曾就总理的一些事务发表过看法。记得当时总理并未兼任部长职务,陈老总接任部长后,便来我家征求闻天的意见,询问他对以往工作的看法。两人交谈甚欢,气氛热烈。闻天表示,陈老总担任部长自是好事,他本人也十分欢迎;总理事务繁多,管理面广,繁忙之中难以兼顾,因此陈老总的到来实为好事;至于工作,自然是由大家共同承担。
陈老总询问闻天,对总理过往的履职有何看法,亦请闻天不吝赐教。闻天随即提出了一些意见,他指出:总理过往过于关注细节,小事处理得颇为严格,却忽略了大局,对于外交领域中的关键问题,需向他请示,往往需排队等候。总理每日清晨起床,分管外贸、文化等领域的秘书们便纷纷排队等候总理审批文件。我们负责的领域由陈浩负责,我们催促陈浩,但她无奈地表示,排队等候实在难上加难。总理夜间不眠,我们已用午餐,他方才起身。有人戏言,他自马桶上起身便开始办公,众人此时也只得前往厕所排队。我则直言,这并非玩笑,而是实情。闻天同志也曾莅临一次。那次涉及我负责的事务,我便随同前往。闻天同志并未排队,反而示意我前往厕所排队。
某日,我目睹廖承志等人正排队等候,便好奇地询问他们为何不直接上前。我解释自己是为了参加党组会议而来,因为党组会议通常需要总理一同参与。此外,我还注意到周扬、雷任民、范长江等人分列几排就坐。我好奇地询问他们在此等候的原因,他们答称只是在排队。雷任民私下向我抱怨,称自己忙碌至极,已排队一小时,却仍未能轮到自己。他表示,即便总理未批准,自己也无法离开,只能耐心等待总理起床用饭。
在会议临近召开之际,总理向他们示意,示意不必再继续讨论,因为会议即将开始。随后,他将众人逐出,我们便在西花厅召开了党组会议。此次会议召开得恰到好处,总理对此高度重视。他关注的问题范围颇广,不仅干部问题,政策问题也在其监管之列。在政策问题上,总理虽然负责管理,却不能做出最终决策。至于外交工作,总理直接向毛主席请示,他对毛主席的指示言听计从。总理将毛主席的每一句话都视为至高无上的圣旨,总是调整自己的立场以迎合。然而,毛主席并未对此进行深入研究。因此,在外交工作中,我国显得较为被动。在“反‘反冒进’”之后,总理在各类会议上都进行自我批评,闻天劝他不必频繁检讨。尽管如此,他仍然坚持自我反省。
涉及释放被俘美国公民及与英国建立外交关系的议题,在部门内部已明确分工。负责这些事务的乔冠华等人均展现出卓越的才能。张闻天对他们的观点表示高度赞同,并同意释放美国战俘,与英国建立外交关系。在会议中,总理亦表示支持。然而,他的一切决策都取决于毛主席的意见。汇报给毛主席后,毛主席明确表示:不能释放任何俘虏,否则我将失去手中所有的筹码。于是,总理匆忙从毛主席处返回,紧接着又紧急召集会议。张闻天最反感在深夜召开会议。就在那天,凌晨一点钟的电话铃声响起:“开会。”无奈之下,只能前往。总理告知:主席不同意,政策需作出调整。这一变动让乔冠华和张闻天倍感尴尬。
对这些,闻天是有意见的。他认为我们是在认真研究材料的基础上提出的意见,怎么毛主席一句话就改掉了?他觉得这样不合适。要根据实际情况制定政策,不能完全由一个人说了算。他后来跟陈毅讲了这个意见,把这个例子也告诉了陈毅。陈毅很同情。陈毅这个人很开朗的,说:“我对周总理很了解,他总是事事都要亲自过问,一个人怎么可能管理得过来那么多事情呢?”
在某个场合,我赴西花厅参会,与邓大姐进行了交流。我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渊源。她亲切地称呼我为“小杰”,我的本名正是郑杰。她向我提及,让我转告胡子(即周恩来,因其在中央苏区和长征期间不剃须,须髯浓密,故有此昵称),希望他不必过度干预;过度干预又有何益?她建议他减少干预,各部实力雄厚,何须事事亲自过问?他的身体状况实在堪忧,夜晚不眠,如此下去恐将不堪重负;你应向他传达此意;我已多次劝说他,但他似乎并未听取。
我就去找总理,说:我有意见跟你提。他说,你提呀。我说:是邓大姐要我讲的,你管得太宽了,使你的健康受影响;你少管一点,各个部门就负责了。总理非常谦虚,说:健康有什么关系?人就是为了工作嘛!工作不管,行吗?昨天我没有管到,那个杨刚(总理的新闻秘书)就出事了。报纸看了吗?你看这条新闻就错了。他讲得有根有据的:“不管行吗?”我回应道:“总理,虽然这条新闻报道有误,但您管理得如此细致,也难免有疏漏。请您提醒相关人员注意,这也是一种锻炼。您管理得过于严格,事情未必都能处理得完美。”总理坚决地说:“那可不行,不管是不行的。”
闻天对总理的做法有所不满,遂向陈毅表达了自己的看法。我则劝他不必过多干预,这种事情非他所能左右。我对周恩来有着深刻的了解,数十年来,我对他的性格和行事风格了如指掌。在向忠发担任总书记期间,实际上肩负重任的是周恩来。然而,向忠发却沉迷于玩乐,疏于职守。湖南事务原本由李维汉和李立三负责,但周恩来也介入其中,他习惯于包揽一切。在白色恐怖的艰难环境下,他细致入微地管理着:哪个机关可能遭受破坏,哪个电台需要迁移至何处,他都一一过问。夏之栩被捕时,其他人的转移也是他亲自指挥。大到国家大事,小到各省事务,他都一一安排得井井有条。因此,众人对他都怀有深厚的敬意,认为他非常负责。他并非独自逃避,而是将所有身处危险中的人纳入保护范围,挽救了无数人的生命。客观而言,他是一位非常出色的领导者。
因此,周总理的管理细致而周全,这既是他的长处,亦是短处。他勤勉尽责,然而有人却疏于担当。例如姬鹏飞,能推诿的便推诿,无所事事,凡事都以询问总理为借口。这导致总理劳累过度。闻天则是个书生,对此颇感不满。他认为,事务应当分属各个司局处理,那些应由礼宾司负责的事务,就应交由他们去处理。
1951年,张闻天、刘英及他们的儿子张虹生,在北京景山后街甲一号的寓所留下了珍贵的合影。
在长征征途中,刘伯承以及其他不少同志与总理的步调不尽相同,对周恩来的某些做法持有异议。当时,刘伯承与闻天有共同的观点,表示:“周恩来管得过于细致,连我的参谋长职责范围内的事也插手。你看他那本子,连背行李的驴驹数量都清清楚楚,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过问。他累得连写字时都犯困,字迹变得模糊不清,让人难以辨认。然而,他却亲自撰写电报,这种做法实在难以接受。对他这种工作作风持批评态度的,绝非寥寥数人。”
李克农与闻天相处融洽,且深知总理的责任感,但有时亦觉其过于细致。闻天指出,总理过于事务主义,连西瓜与芝麻一并收取,实则应着眼于关键,舍弃次要。各部门均有专人负责,李克农等人才济济。若事事插手,反令他人难以为继。
陈毅的到来让闻天喜出望外,他热情地表示欢迎,并表示愿意携手合作。陈毅态度积极,提议召开会议,向周总理提出建议。就这样,部门内部的务虚会应运而生。陈毅的初衷是好的。在提出意见的过程中,张闻天亲自带头,其他人也纷纷发表看法。陈毅将记录交给总理审阅,总理看到众多人提出了意见,十分关注,他特别留意了发言者,并在西花厅召开党组会议。我作为党组成员出席,而乔冠华等人并非成员,只是列席。总理表示,已经审阅了大家的意见,并鼓励大家继续提出意见。他指出,还有耿飚、黄镇和刘英三位同志尚未发言,希望他们也能提出自己的看法。
两位均婉拒提出意见,声称刚从海外归来,尚未形成看法。他们之所以未敢发声,亦因不便直言。总理则表示:“刘英同志工作年限颇长,理应受到关注。”我亦赞同,自1928年起便与总理相识,对其敬业精神深感敬佩。在极端艰苦的环境下,他总是勇挑重担。如今工作繁忙,健康状况亦受到影响,因此此次我并未提出任何意见。总理管理范围广泛,有人对此有所微词,毕竟有些干部确实难以胜任。总理或许可以对此意见予以考量。至于我,对总理并无任何异议。干部问题均与总理商讨,并由党组会进行讨论,他亦乐于倾听各方意见,我对此毫无保留。
此次提出建议,初衷在于协助总理,却未曾料到效果有限,甚至招致了总理的不悦。在提出建议之前,总理与闻天关系融洽,然而自那以后,两人之间便悄然产生了些许隔阂。
闻天反对大吃大喝,说宴请要简单些,这就同周总理有矛盾。周总理觉得中国是大国,要吃得好,要吃鱼翅海参,每次宴会都要上茅台,表示中国的气派。在这个问题上,闻天和周总理两个人不合拍。总理就是好排场,这同他的官僚出身有关。当年他就要我带头穿绸缎。闻天说:“饮食无需过于讲究,外交工作关键在于政策,饮食的好坏并非决定因素。即便饮食精致,若政策不当,仍会遭到反对。茅台虽贵,但并非必需品。”闻天习惯于节俭,甚至过于节俭。我则回应:“这些开销并非出自你个人。”闻天则表示:“喝茅台并非必要之举!菜品繁多,海鲜虽显高贵,却也有人担忧河豚之毒。外国人对于熊掌等珍馐亦感畏惧。此类琐事,闻天不再过问,交由姬鹏飞处理,姬鹏飞亦放手不管,最终由礼宾司负责。当时我们身处东南亚,远离北京。萧扬(张闻天的政治秘书)在北京,曾给我们写信,称总理表示,若无茅台,他将自掏腰包。在党组会议上,我对总理提出了意见,总理虽有所反省,但也进行了一些解释。”
闻天对外援之事亦颇有微词。他指出,一旦高层人事发生变动,对该国援助的效果便即刻大打折扣,实际收益甚微。在外交部的工作中,闻天提出的一些见解,却未能得到毛主席的青睐。
外交部反“右派”
在反“右派”运动期间,闻天并未身处部内,而是远赴东南亚。此次运动的定调主要由姬鹏飞与章汉夫负责,而总理并未直接介入。闻天自印尼归来后,目睹了众多“右派”的诞生,遂表示不应过多地开展此类运动,主张减少规模。龚子荣则认为,外交部在“右派”处理上做得不够。随后,机关党委要求闻天进行汇报,指出我们确定的“右派”比例未达规定之5%。部内开展的反“右派”活动,包括将“右派”下放劳动等措施,均是在总理的同意下进行的。闻天提出,对于精通外语的知识分子,不应让他们参与体力劳动,而应让他们从事翻译工作,以此视为劳动的一种形式。这样做既能保持他们的外语水平,又能锻炼他们的能力。他坚决反对将这些人送去从事那种劳动,因为那样的劳动对他们身体不利;同时,也会导致他们外语能力的丧失。闻天对人才的重视可见一斑。
张闻天
庐山会后遭批判
在1959年庐山会议召开前夕,闻天专程探望了正卧病在床的陈毅。陈毅对他说,两位政治局委员,一个需赴会,另一个则需留守。鉴于我身体状况欠佳,宜留在家中休养,而你则应前往参会。
在庐山会议上,闻天原本计划就国际事务发表看法,却转而讨论了大跃进议题。当时我正身处北戴河。某日,张茜向我透露一则消息,叮嘱我不要过于紧张。原来,闻天日前曾致电陈毅,承认自己犯了错误,过多地指出了缺点。对此,陈毅回应称,多提缺点有何妨?无需畏惧。
我对闻天犯了错误感到震惊。我说,庐山会议,人家不讲,你去讲什么呢?我埋怨他。明明毛主席对彭德怀有一肚子意见,总是要发泄的。彭德怀讲了,你还要讲。胡乔木也打电话来打招呼,你还讲什么?他说,我不讲能行吗?国家要垮。我说,国家要垮,靠你一个人能行吗?
庐山会议落幕之后,陈毅同志莅临家中,与闻天同志进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谈。在此次会面中,陈毅同志对于大跃进运动亦持有己见,他坚信其中诸多现象均为虚假。他坦言,原本以为闻天同志的问题出在对外事务上,却未曾料想竟是在国内政治问题上遭遇了困境。
批判之际,闻天同志入院接受手术,陈毅同志特地前往医院探望。他告诉我一则消息:主席曾邀请彭德怀同志共进晚餐,我亦有幸同席。彭德怀同志在餐间提出了三点意见,一是拒绝自杀,二是请求下放劳动,三是其他事项。主席对彭老总表示,或许你的观点是正确的。陈毅同志转告我,刘英啊,这样的言论你不能外传。身为政治局委员,闻天同志亦是,我们之间的谈话,你切不可泄露。
闻天入院治疗,我作为外交部的一员,首当其冲,遭到了严厉的批评。韩念龙将家中的钥匙交给萧扬,并明确禁止他再次来访。那时,我心中充满了寒意。待闻天得以平反,韩念龙在医院与我相遇,对于1959年的所作所为,他也表达出了深深的歉意。
当时,外交部的工作主要由罗贵波负责管理,而陈毅对此事较少过问。
罗贵波与姬鹏飞对我态度的指责尤为尖锐,他们指出我未能与闻天划清界限,并试图将我冠以“右倾机会主义分子”的帽子,进而撤销我在党内外的一切职务。这场针对我的斗争,主要集中在人事问题上。他们指责我在数个司局中安插了何方等亲信,声称外交部存在宗派现象。起初,这场斗争尚能保持一定的公正性,姬鹏飞就曾明确表示不同意我们搞宗派的说法。龚澎也曾指出,即便是一个政治局委员,也不至于仅与手下的几个干部结成宗派。然而,随着斗争的深入,形势发生了转变,最终他们强行认定外交部内存在宗派。闻天对此一直心怀不安,他曾向陈毅表达过担忧,认为我的错误不应牵连到其他人。
闻天出院后,陈毅再次造访其宅。他向闻天提及,有许多人举报了你,包括秘书们的举报材料,是否需要过目?同时,也建议你去外交部发表一番言论。闻天回应,自己不愿查看这些材料,在外交部也没有什么值得分享的内容,毕竟他在庐山犯了错误。陈毅听后,便劝慰道,那你便安心养病吧。
在遭到外交部批评后,我立即拨通了杨尚昆的电话。杨尚昆回应道:“谁还不知道你的为人?少奇同志也曾明确表示,刘英并无过错。”他强调,这并非牵连九族之事,闻天的问题应属他个人。他还表示,可以帮我将信件附在文件中转交给毛主席。
我曾致信毛主席,表达自长征伊始至今,我对您的忠诚与拥护始终如一。是您亲自指示,让我从苏区踏上长征的征程。我对您的敬仰从未有过丝毫动摇,内心充满了敬爱。与闻天的政治经历相较,我始终遵循党的教导,服从组织的领导,未曾有过独立的见解。毕竟,丈夫若有过失,难道妻子就应连带受罚吗?我和他截然不同,我对经济一窍不通,过去也未曾犯下任何错误。信中我还附上了一份说明,针对那些所谓诽谤攻击您的揭发材料,我进行了详细解释。
那是1949年春天开妇代会,毛主席在香山接见妇女代表,之后我自己又去看望毛主席。毛主席看到我高兴得很。我问:毛主席的身体怎么样呢?江青说:他现在不太好,从重庆回来以后看见生人手就发抖。我说:那我在这里坐这么久谈话,行吗?毛主席说:你又不是生人子!江青说:他还希望你来跟他随便聊一聊呢。江青特别优待,把油果子、黑枣什么的都拿出来,让我吃。毛主席说:她不满意呢!说我大树遮了她的阴。我对江青说:照顾毛主席的重任非你莫属,这份工作的重要性无人能及。毛主席接着说:刘英也提到,你的工作是最为关键的!
这次对话我铭记在心。后来在使馆讨论毛主席有意退居幕后从事理论工作时,我在支部会议上表示: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,我赞同主席退居第二线,不再接见外国人士。我曾以毛主席在会见陌生人时手会颤抖的例子进行说明,并且提到现在他已经不再有这种症状。1959年,苏联使馆的一位同志揭露了我所提及的情况。我并不怪他,毕竟他若不揭露,恐怕难以通过审查。然而,他提及此事之后,其他人便对此事进行了过度解读,认为我是在反对毛主席。于是,我请求毛主席回忆一下是否有过这样的事情,以便为我作出澄清。
张闻天、刘英晚年
毛主席向来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,若他一言不发,我恐怕难以自处。我的信件经毛主席审阅后,大致意见是:刘英的情况应与张闻天有所区分,她所面临的问题与张不同,这是我个人的看法。陈毅同志对此表示赞同,并同意主席的批示,指示我负责外交部党委的相关工作。周恩来总理亦同意主席的批示及陈毅同志的建议。刘少奇同志和小平同志也都对此表示认可。毛主席的批示已转发至外交部和中组部。
据我所知,外交部并未直接告知我有毛主席的批示。然而,杨尚昆、安子文、乔明甫和帅大姐均向我确认了毛主席的批示,并让我安心。陈毅将军也曾向杨尚昆提及毛主席的批示,并表示不便直接告知刘英,建议他前去与刘英交流。杨尚昆随即与我交谈,并安慰我说不会被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。杨尚昆处理此事非常公允,他指出我并未参与庐山事件,因此不应受到质疑。
咨询了姬鹏飞,他对此表示不知情。这显然是违反了组织纪律。随后询问章汉夫,他同样表示不知情;再向罗贵波求证,他态度最为严厉,质问是谁说的,并断言这不可能。得知毛主席的指示后,我便不再关注外交部的事务,任由他们自行处理。至于毛主席批示的内容,直到20年后我才得以目睹。
在“十四大”期间,罗贵波与我同桌用餐,提及他有意前来拜访。初次见面恰逢众多干部子弟在场,罗贵波便表示择日再访。我察觉到他心中有所隐秘,期待着下一次的会面。再次相聚时,他向我倾诉了自己所遭受的不公,提及在“五一六”事件中他被捕,指责他批准了火烧英国代办处,并希望我能在组织部为他鸣不平,协助他洗清冤屈。我回应说,我自己也未曾获得平反,不过是张闻天事件平息之后,我的冤屈才得以昭雪。罗贵波对此仍旧难以释怀,于是又让他的夫人李涵珍出面寻求帮助。
对外交部那段“文革”历史我并不熟悉。当时我被卷入其中参与批斗,他们高呼“打倒陈姬乔”,我对此人一无所知,毕竟我从事干部工作多年,竟然未曾听闻此人的名字。至于罗贵波在“文革”中的经历,我同样缺乏了解——她甚至不清楚“五一六”事件,更别提外交部所谓的“打倒罗贵波、徐以新、董越千”的动因。我只能安慰他:你的冤屈已经得到平反了。
运动终了之际,并未将我定性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,而是判定为严重右倾。到了1962年,处分又被调整为严重警告。鉴于八届十中全会之后张闻天再次受到审查,此次处分调整并未与我本人进行沟通。直至此次平反之际,方才提及在甄别过程中对处分进行了修改,以及未曾与我本人会面等相关情况。
开外事会议斗张闻天,主要追两个问题:为什么从苏联回来劲头那么大?是里通外国?与彭德怀是什么关系,开过什么反对毛主席的黑会?查闻天的“里通外国”,闻天和郭肇唐的关系成为一个大问题。闻天说,康生这个人厉害!郭肇唐是他介绍来的,就说同我有牵连。
郭肇唐,亦称郭绍棠,曾任职于红色教授学院,却不幸遭遇打击,历经磨难。1957年,他访问我国,受到了孔原的热情款待。孔原特意邀请了我们几位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学子一同作陪。在与孔原的交谈中,郭肇唐表示自己并不认识刘英,但与她的伴侣张闻天相交颇深。孔原便嘱托我将此意转达给张闻天,并请闻天对郭肇唐予以盛情款待。我随即向闻天传达了孔原的嘱托。随后,郭肇唐又拜访了康生,表达了想要见张闻天的愿望。正是基于康生的安排,闻天才得以与郭肇唐相见。在会面中,张闻天向郭肇唐提供了一些公开资料。
在批斗闻天之际,李井泉与柯庆施亦显得偏激。闻天曾言,其他错误尚可认错,唯独“里通外国”这一指控,无论怎样辩解,他都无法接受。面对要求他揭发的压力,他坦诚表示,并无任何可揭露之事。彭德怀性格直率,素来不涉阴谋,不参与秘密集会。对他而言,“里通外国”的指控,无疑是难以接受的诬陷。
张闻天夫妇晚年
张闻天离开外交部去经济所
自1959年遭遇不幸以来,闻天首先向小平同志寻求意见,小平同志建议他可以专注于研究国际问题;随后,他又向少奇同志咨询,少奇同志则建议他暂时避开国际议题,转而投身于经济领域的研究。闻天对此表示出浓厚的兴趣。李富春对此表示由衷的欢迎,他称赞我们这些实际工作者,认为闻天的加入将极大助力于工作,并表示欢迎他参与经济理论的研究,以此深化经济工作的理论深度。他还提到,闻天加入后,还将有机会参与党委的会议。闻天对于能够加入党委的消息感到欣喜若狂。然而,几天过去了,却始终没有收到回应。不久后,李富春的来信中表达了遗憾,告知未能获得批准。闻天随后转至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经济研究所,但并未被纳入党委。而我则被分配到了近代史研究所,并未赋予任何职务。我借阅了一些书籍来阅读,并积极参与支部会议。由于没有车辆,我每天都是步行前往。
闻天每日于经济所埋头苦读,整理卡片,其撰写的文章更是由杨尚昆转呈至毛主席御览。起初,毛主席尚亲自审阅,并批阅后分发给政治局同仁传阅,但后来便不再细看了。在经济所,李泽中曾担任闻天的助手。他居住在我们家中那间简陋的小屋,协助闻天抄写稿件,时常与闻天一同在院中漫步,探讨各种问题。真正提供资料、提出问题的,往往是李泽中。闻天对他甚是赏识,称赞道:“你为人诚实,品行高尚。”他实则可视为经济所所长孙冶方派来的代表。原计划派遣孙尚清,但孙尚清却不愿接受这一职位。
孙冶方是闻天在莫斯科时的老同学,闻天很器重他。他和孙冶方谈得好深。孙冶方常来我们家,一谈就谈半天,都是听闻天讲。他说:“在理论领域,尤其在辩证法的运用上,你的指导极大地提升了我们的工作效率。”他们意图深入研究政治经济学。然而,康生与林涧青却对此事心生芥蒂,指控孙冶方过于亲近闻天,并称其鼓吹价值规律。
1964年,康生提出了一个疑问:为何在批判孙冶方和吹捧利别尔曼的同时,却不对张闻天进行批判?原因在于张闻天曾参与孙冶方所起草的政治经济学大纲。当时,经济所在批判孙冶方的过程中,实则也在间接地针对张闻天,尽管张闻天本人当时并未意识到这一点。有一次,他向我透露,当他前往经济所时,发现许多人见到他时态度都有所改变,表面上显得非常客气,但实际上却不再谈论其他话题。即使孙冶方见到他,也是客客气气的。他注意到书架上的变化,却始终无法理解背后的原因。
我从历史所范文澜那边多少知道一点风。一次我同我弟弟刘彬谈话时透露了我的担心。我说,闻天一直不停地写,不要将来再出问题啊。刘彬说,学术问题没有什么关系,历史将来是会说话的。不过他建议要多写点毛泽东思想的东西给上面看看,于是我转告了闻天。闻天就写了一些关于毛泽东的哲学、军事思想的文章。
自1959年以来,杨尚昆对闻天的关照未曾改变。在生活方面,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待遇。他依旧乘坐专车前往供应站采购所需,且每年都会主动为他安排前往青岛休养,来回均由公务车接送。然而,1965年闻天被调往广东,汪东兴接替了他的职务,情况便发生了变化。专车被取消,煤炭供应也中断,闻天只能靠生炉子取暖。闻天特地写信反映,因缺少煤炭,暖气管有冻裂的风险。这才得以调配了两吨煤炭,解决了燃眉之急。
长征岁月固然艰辛,然而我们的精神却始终洋溢着愉悦。自1959年起,精神上的压力愈发沉重,其苦痛远胜于肉体的折磨。庐山会议之后,我们倍感孤寂,甚至弟弟也不愿前来探望。我因受闻天之事牵连,他对我格外关照。我心情低落时,他便会带我前往公园散步,即便是雪花飘飘的冬日也不例外。将小倩接到身边,亦是出于对生活调剂的考虑。我们既是工作上的伙伴,也是风雨同舟的伴侣。